我请求您,给灵魂下一个定义

波西米亚的伊丽莎白公主与笛卡尔通信集(一)

介君 译


授权信息:本文转载自介君的微信公众号,已获授权,原文链接:波西米亚的伊丽莎白公主与笛卡尔通信集(一)

伊丽莎白致笛卡尔

[海牙]1643年5月6日

笛卡尔先生,

几天前得知您计划要与我见面,我是又惊又喜。同样令我感动的是,您愿意同一个无知又倔强的人分享您的善心。可您那糟糕的运气,让我错失了一次有益的谈话机会。

帕罗蒂先生[1]极大地助长了我这番热情。他向我介绍了您提供给他的、对于雷吉斯先生[2]物理学中晦涩之处的解答。我希望能听您亲口为我讲授这些。当初那位教授在城里,我曾向他提了一个问题,而他又把这个问题转交给您,以便使我获得一个满意的答案。

但在今天之前,我都羞于让您看见我这番胡言乱语(so disordered a style),因而不曾写信向您请求帮助。

不过,今天帕罗蒂先生向我保证,您对每个人——特别是对我——非常友好。因此,我打消了所有顾虑,想要好好地利用这个机会。

所以,我想请您告诉我,一个人的灵魂(它仅仅是一个在思的实体)如何能够控制诸多身体性精神(bodily spirits),进而引发自觉行动(voluntary actions)。

因为,一切运动的决定因素(determination)似乎都在于,通过某种方式撞击被驱动的事物,该事物要么由驱动者推动,要么由驱动者的特殊性质及表面形状(推动)。前两种情况需要物理接触,而第三种情况则有赖于广延。

您完全将这个观念[广延]从你的灵魂观念中排除出去。而对我来说,另一个观念[物理接触]又和一个非物质的东西不相容[3]。

这就是为什么我请求您,给灵魂下一个定义,一个比您在《沉思》中所提供的定义——灵魂这个实体与其行动相分离,也就是,与思维相分离[4]——更为清晰的定义。

因为,即便我们假设它们是不可分离的(然而,这在母亲的子宫里和昏厥的时候,也是很难说清楚的),就如同上帝的属性一般。那么,当我们分开考虑它们,我们也能获得一个更完美的理念。

我知道,您是医治我灵魂最好的医生,因此,我坦然向您揭露它的种种缺陷,并希望您谨遵希波克拉底誓言[5],在您为我提供治疗期间,不要对外公开。我恳求您这样做,同时也请您忍受这份叨扰,
您最亲爱的朋友,随时为您效劳,

伊丽莎白

[1]阿尔方斯·波罗(Alphonse Pollot, 1602 - 1668),是奥兰治王子的一位侍从。伊丽莎白称他为帕罗蒂。笛卡尔在1642年10月6日写给波罗的信中提到,伊丽莎白读过他的《沉思》并赞同他的观点,这让他很高兴。他也提到了自己前往海牙拜访她的打算(详见AT版11卷,3:588-578)。这封信似乎标志着笛卡尔对(促成)这次会面的尝试。波罗与笛卡尔的关系建立于1638年,两人通过亨利库斯·雷内里(Henricus Reneri),就笛卡尔的《方法谈》进行了一次交流。正如这里所说的,波罗增进了笛卡尔与伊丽莎白之间的相互了解。他似乎教过伊丽莎白几何(见1645年11月笛卡尔致伊丽莎白的信),并且经常扮演两人通信的猫头鹰(见后文,伊丽莎白1645年5月24日的信件)。雷内里(1593-1639)是一位法国哲学家,曾在乌得勒支(Utrecht)大学担任哲学教授。

[2]亨利·勒·罗伊(Henri le Roy, 1598-1679),也称雷吉乌斯。他是一位荷兰内科医生,从1638年起在乌得勒支大学担任医学教授,研究笛卡尔物理学和生理学。伊丽莎白这里的评论表明,她曾受教于雷吉乌斯,或者至少读过他的《Physiologia sive cognitio sanitates(卫生认识生理学)》(乌得勒支:罗马,1641)。在乌得勒支,自1642年开始,雷吉乌斯就被神学教授沃提乌斯攻击为笛卡尔哲学的传播者。直至1646年,在这一系列争论中,他都得到了笛卡尔的支持。但在雷吉乌斯发表了他的《Fundamenta Physica(物理学基础)》之后,笛卡尔与之发生了一场公开的争吵。笛卡尔对此次争端的立场可见《Principles and the Comments on a Certain Broadsheet(原则及对某一报纸的评论)》的法文序言。在1641年早期的通信中,我们可以预见未来的摩擦:参见笛卡尔写给雷吉乌斯诸多信件(1641年5月,AT 3:371-372,CSMK 181-182;1641年12月,AT 3:454-455,CSMK 199;1641年12月,A T3:460,CSMK 200-201;1642年1月,AT 3:491,CSMK 491-492)

[3]对这一问题更清晰的论述,参见“第六沉思”中对心灵与身体真正区别的讨论(AT 7:78,CSM 2:54)

[4]在这里,伊丽莎白似乎引用了包含了身心真正区别的讨论的后续段落(AT 7:78,CSM2:54-55),笛卡尔在那里详细说明了广延实体和理智实体的“诸属性(faculties)”。

[5]富歇·德·卡莱尔(Foucher de Careil)遵照克莱尔塞耶尔(Clerselier)对笛卡尔回信的翻译,这里写成了“serment de Harpocrates”,AT版将它改成了Hippocrates。AT版的推理似乎是正确的。他们不仅遵照手稿,而且也认为笛卡尔和伊丽莎白熟知希波克拉底。法布里修斯(Fabricius)提到了这一点,而且在1643年,希波克拉底的作品就已经有三十多个版本了,其中一个甚至在1643年出版于雷登,还附有梅波米乌斯(Meibomius)的一篇评论。伊丽莎白后来的信件显示出她对医疗机构的熟悉,而笛卡尔也对医学有兴趣。此外,虽然哈波克拉底(Harpocrates)或荷鲁斯(Horus)——那个孩子——是埃及的沉默之神,并被希腊人和罗马人奉为保密之神,但他并没有宣誓。尽管在某些纪念碑上,哈波克拉底与一种秘密的医学职业相联系,但同样的秘密也包含于希波克拉底的誓言中:“那些我在治疗中,甚至在治疗之外的情况下,在人类生活中的所见所闻,那些不应被外泄的事情,我将保持沉默,我认为这些事是不可说的[神圣的,不可泄露的]。”由海因里希·冯·斯塔登(Heinrich Von Staden)翻译,“In a Pure and HolyWay: Personal and Professional Conduct in the Hippocratic Oath”,《Journal of the History of Medicine and Allied Sciences》51(1996):40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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