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刻都是在时间中的一扇小门


Messianism

Catherine Mills

周琦译


对弥赛亚的关注,以及紧密相关的对时间和历史进行重新反思的必要性,是阿甘本作品的一贯特征,从《婴儿与历史》等早期文本,到《剩余的时间》等最近的文本。

在《婴儿与历史》中,他谈到了感知一种与马克思主义所概括的革命性的历史概念相适应的新的时间概念的必要性(见马克思)。

为了完成这项任务,阿甘本转向了其他来源,例如诺斯替主义和斯多葛主义,以及瓦尔特·本雅明和马丁·海德格尔,以强调时间的中断以及在那一刻作为复活或决定的人的实现

他认为,这种时间概念的模型是cairo(kairos)的概念,即“在决定把握住机会的那一刻,意外和突然的结合,由此,生活在那一刻得到了实现/充实/满足”(IH,101)。

cairo被表现为一个踮着脚尖奔跑的年轻人,他留着长长的额发,但后脑已经秃了。cairo是转瞬即逝的机会的化身,当这些机会来临时可以抓住它,但是一旦错过,就无法抓住。

与作为chronos的时间相反,kairos指的是一**个人必须抓住或者让它永远逝去的适当的和转瞬即逝的时间**;它是一种“时间之间(between time)”,永远地充满了可能性。

考虑到对于按照时间顺序排列的时间的这种拒绝,能够支撑作为真实的历史时刻的cairological的时间,我们可以转向阿甘本最近关于弥赛亚主义和时间的讨论。

在《剩下的时间》中,阿甘本提出了一种对保罗神学的解释,强调其弥赛亚的维度,并且认为,保罗的“给罗马人的信”实际上与贯穿本雅明思想的弥赛亚线索在概念上是一致的。

阿甘本格外关注本雅明的《论历史的概念》这篇文章,认为本雅明挪用了圣保罗的弥赛亚主义,这种弥赛亚主义本身不应被理解为与一种新宗教的建立有关,而是与犹太律法的废除或实现有关。

本雅明在这些箴言中的主要目标是一种强调进步、统一和连续性的“历史主义”或“普遍历史”,在此基础上,他提出了一个受神学启发的历史唯物主义的概念。这种历史唯物主义概念对本雅明的重要性在于,它能够通过恰当地把握历史时刻与现实的关系来释放破坏性的力量。

正如他在第七篇论文中所写的那样,这并不意味着要“当作它是真实的”那样承认过去的时刻。相反,它意味着“占有一个在危险的时刻闪现的记忆”(Benjamin,2003:391)。

过去作为一幅转瞬即逝的图像显现,历史唯物主义试图抓住并且使它从进步主义所体现的因循守旧的重压中解放出来。

历史的图像并不与过去-现在-将来的时间连续统或叙事相一致,而是要用来被用来"炸掉历史的连续统”。

历史的时刻允许在历史主义谴责人类的“空洞的同质时间”中出现一种突破/侵入,因为它是一种“被当下-时间充满了的时间”的场所(site)(本杰明2003:395)。

在《剩余的时间》中,阿甘本明确指出弥赛亚的时间既不同于预言的时间,它总是未来的所指,并宣布弥赛亚的到来,也不同于末世论,或对最后一天和时间的终结的末世论的关注。

阿甘本采用了保罗对弥赛亚事件的说法——ho nyn kairos,或“当下的时间”——提出了一种弥赛亚时间的概念,它既不是无可挽回的来临,也不是时间的终结,而是一种“收缩自身的时间以及开始结束的时间……在时间以及时间的终结之间的剩余时间”(TR,62)。

对于阿甘本来说,这样一种收缩自身的时间概念经过语言学家古斯塔夫·纪尧姆提出的“操作时间”的概念得到了最好的表述。纪尧姆提出的“操作时间”,是一种隔离时间的方式,它是用来让人类大脑构建一种时间图像的(image of time),被构建的真实的图像总是会参照这种时间图像。因此,纪尧姆产生了一种新的时间的“时间遗传学”表象,它不再是线性的,而是三维的。

它允许时间作为“一种纯粹的潜能状态”被把握,同时也作为“它的形成过程”和“已经被构建的状态”被把握。(TR,66)

阿甘本把这一点与弥赛亚时间的问题联系了起来,认为弥赛亚时间的定义可以由此产生,因为它既不是终结-时间,也不是未来时间,而是“我们将[时间]引向终结,以便实现我们对时间的表象的时间”;“弥赛亚时间是时间走向终结所需要的时间”(TR,67)。

但是就其本身而言,弥赛亚的时间并不外在于或与按照顺序排列的时间相对立——它内在于它,而且,事实上,它收缩了按照顺序排列的时间,并开始把它带到终结(end)。

阿甘本认为,这种时间的收缩,更像是一只动物在跳跃之前的肌肉收缩——一这是一个很好地突出了弥赛亚时间的充实和力量的图像。虽然不是跳跃本身,但是弥赛亚时间类似于使得飞跃成为可能的收缩;这是终结之前“留给我们的”时间,它带来了终结。

作为kairos,即当下的时间,这种操作时间既不能与按照顺序排列的时间相同一,也不能与之对立,而是作为一种被攫取和被收缩的时间而内在于它——作为“嵌入机会之环的珍珠”,kairos是“时间(chronos)的一小部分,一种剩余的时间”(TR,69)。

因此,阿甘本认为,圣保罗的弥赛亚主义确定了两种异质的时间——“一种是kairos,另一种是chronos,一个是操作的时间,另一个是表征性的时间”,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在“para-ousia”一词中得到确认的,这个词的字面意思是旁边,更具体地说,在存在旁边存在,在其自身旁边存在。

**这样一来,弥赛亚的时间“就在其自身旁边,因为它从来没有与按照顺序排列的瞬间相吻合,而且从来没有把自身加到它上面,它抓住那个瞬间,并把它带向充实/实现”(TR,71)。**

阿甘本断言,正如本雅明在《论历史的概念》中所写的那样,这样做的结果是,每一刻都是“在时间中的一扇小门,弥赛亚可能通过它进入”。(Benjamin 2003:397;TR,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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