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可以说,西方对时间性的理解要么变得执着于过去的(内疚和/或魅力),还是致力于逃向未来的(规划和/或发展)?它实际上可能会失去在场的承诺?
关于非洲的时间性概念的重新审视
原文:The Kairos of karos:
Revisiting notions of temporality in Afric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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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从历史上看,在其礼仪和布道中,许多基督教的传统受到西方对时间的理解——也就是将其理解为从过去、现在到未来的线性进程——的影响。非洲人不仅对过去而且对未来都有一种很强的意识(sense),这与一些学者所提倡的恰恰相反。与此同时,非洲人的时间观念也包含着一种对当下的特殊理解,即对社会事件的体验。
在非洲,时间与其说是影响个人命运的绵延时间,不如说是社会群体呼吸的节奏。也许螺旋的图像最能描述非洲人对时间的理解——一个螺旋既包括线性的维度又包括循环的维度,因为它反映了生活的节奏。在本文中,一个尝试是通过与类似记忆、当下、共同体、事件和运动等关键词的对话,反思非殖民化的时间理解对非洲布道的贡献。
1.非洲:事件的时间化
“你们(西方人)有手表;我们(非洲人)有时间。”这段民间俗语,大多是以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来的,常常导致欢笑或恼怒。
例如,这是否意味着西方人(总是)准时,即总是守时的(符合德国的Punktlichkeit!),而非洲人总是迟到,错过“最后期限”,挫败任何一种按时“组织”一个事件的尝试?或者说,这只是一种说法,即非洲人民不受任何“时间”概念的驱使或支配?这段民间俗语是否真的阐明了西方和非洲对时间的理解和体验之间的更根本的分歧?
很少有非洲学者在讨论“非洲的时间”问题上作出比John Mbiti更大的贡献,他的作品一方面被描述为“非洲哲学的经典表达” ,但是,另一方面也变得有争议,有时甚至极具争议性。在他1969年出版的《非洲宗教与哲学》一书中,Mbiti认为非洲人确实有特殊的时间观念。根据Mbiti的说法,非洲人对时间的理解是以事件为导向的,而不是数字-计算的。
Mbiti认为,“作为独立[实体]的时间不会‘移动’;只有事件来来去去,他的关注点确实似乎不是“西方的抽象时间概念,这种时间可以脱离事件来衡量。”
这种事件-导向的方法确实对Mbiti使用(传统)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等术语产生了一定的影响。根据他的说法,过去的事件是时间的标记。从现在“向后”看,在共同体历史上的决定性事件被视为塑造或至少定位当下时刻的事件。
“现在”只能从“那时”来理解。过去是用事件来描述的:“在1954年的大旱时……”、“在1917年的洪水时……”等等。而且,因为未来(还)不包含事件,未来就不能被理解为一段很长的时期——而是短的和可预见的,可以延长到六个月但是不能超过两年。 过去的重大事件定义了当下的现实和明天。
用Mbiti自己的话来说:
西方思想中的线性时间概念,具有不确定的过去、现在和不确定的未来,实际上对非洲思想来说是陌生的。未来实际上是不在场的,因为其中的事件还没有发生,它们还没有被实现,因此,也不可能构成时间……因此,实际的时间是现在的和过去的。它“向后”而不是“向前”移动;人们不会关注未来的事情,而是主要关注已经发生的事情。
与实际的时间的概念相比,Mbiti谈到了潜在的时间——它位于(不久的)未来,属于“……不可避免的或潜在的时间的范畴……最重要的后果是,根据传统的概念,时间是一种二维现象,具有很长的过去,有当下,几乎没有未来。” 眼前的/即时的(不可避免的)未来之外的东西可以描述为“没有时间”。
Mbiti对非洲时间的理解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Kiikamba的“tene period”或斯瓦希里语(Kiswahili)单词,“Zamani”(最初为阿拉伯语),该词是“Akamba历史观的重心:人们的历史以及对世界的思考和理解都以这种最终性为导向……” 他使用Sasa(大致可以翻译为“当下”)的概念概述了他的当下概念,但是,sasa作为Zamani嵌入了“过去”。
事件发生在Sasa维度内,然后从Sasa“倒退”到Zamani。 从某种意义上说,Zamani是一切的开始和结束。虽然是时间的两个维度,但是Zamani和Sasa是不可分离的。这里存在着一种相互滋养。因此,例如,祖先并不是在当下不在场,而是在当代不在场。
虽然用精确的术语来定义Mbiti对非洲时间的理解并不容易,甚至不合适,而且有人甚至冒着再次根据西方(即线性)结构来解释他的风险,但是,我建议我们将这种对时间的理解描述为如下:
Sasa(当下)本身就是一个完整的时间维度——有自己短暂的未来、充满活力的当下和体验过的过去。这称为微时间。Zamani不仅仅是“过去”——它还有自己的“过去”、“当下”和“未来”。这可以称为宏时间(macro time)。Zamani是一个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逾越的点——它是“墓地”,所有时间和所有事件都在这里找到它们的停止点,一种时间的最终仓库;时间的海洋,在此之中,一切都融入现实。 实际上,Zamani被用来描述“时间的延伸进入永恒的无时间。”
根据这种非洲人的理解,时间更像是从当下(Sasa)移动到过去(Zamani),而不是从过去移动到现在,再移动到未来。Sasa是关于人们最关心的事情;它延伸到相对较近的未来;它吞噬了所谓的“未来”。过去与当下重叠,当下被过去吞没;过去和当下在时间的墓地中安息。
当下的存在是为了服务过去,而过去又赋予当下目的。简而言之:当下对未来的影响不大,因为它为过去服务。与西方时间的不同之处在于,所谓的西方的“未来”比非洲的“未来”延伸得更远。
一些Mbiti的批评者表示,他实践了一种“颠倒的目的论”,其中时间被倒退了。但是,这种批评确实只有在“时间”确实被理解为过去、现在和未来的线性展开——可以用秒、分钟、小时、天等(数学上)来衡量——的情况下才有效。只有从这种线性的、时间-数学的角度来评估Mbiti对时间的理解,才能说他的非洲时间概念是西方的“镜像对立面)”。
当然,Mbiti知道西方甚至某些圣经的时间概念大多以线性的观点运作,但是关于后者,他得出结论说“虽然被广泛接受为唯一的神圣观点,但是,[它]并不是唯一有效的观点,时间的二维概念同样有效。”
然而,这种实际的时间和潜在的时间的观念——Mbiti所谓的二维(或二元)时间概念——被批评为不能代表整个非洲。 非洲人对时间的理解——正如Mbiti等人所理解的那样,确实随着基督教传教士来到非洲而发生了变化——后者将非洲的时间性开放给了一种更线性的时间。 特别地,Mbiti认为非洲时间中的未来更短的观点遭受了批评。例如,有人指出,在尼日利亚西南部的旧奥约王国(1754-1796年)的“内部-规则”中,存在某些制衡机制,以防止君主专制或专制——这清楚地表明,即使在那时,非洲人对未来的看法也更长远、更广泛。 Mbiti本人确实主张季节循环将“永远持续下去” ——这表明他自己对“未来”的理解并不像许多人认为的那样短视。
事实上,Mbiti的时间概念承认时间的线性进程是一个维度,但是,也强调公共的维度,即时间是由共同体内部的事件“创造”的。对他来说,非洲的时间概念取决于事件的时间化。时间与事件有关。 换句话说,对于人们来说,时间必须被体验过才能成为真实的,而且,任何人都只体验过过去和当下。 对Mbiti来说,时间是由事件组成的,而事件必须被体验才能成为真实:
时间必须被体验才能有意义或变得真实……因为未来是什么还没有被体验过,所以它没有意义;因此,它不能构成时间的一部分,人们不知道如何思考它——当然,除非它属于自然现象的节奏。
然而,这些事件具有共同性和相关性:“时间不是影响个人的命运的绵延,而是社会共同体的呼吸节奏。” 或许,甚至可以假设螺旋图像最能描述非洲人对时间的理解——螺旋形包括线性的和周期的维度——后者包括(周期性)事件,例如,干旱、季节,甚至仪式等。
在我看来,非洲的时间概念,例如Mbiti提出的,提醒我们“现在”的重要性。 是否可以说西方对时间性的理解要么变得执着于过去的(内疚和/或魅力),还是致力于逃向未来的(规划和/或发展)?它实际上可能会失去在场的承诺?
用更有争议的话来说:事实上,没有“过去”或“未来”这样的东西。 过去就是过去(即不再存在),未来就是未来(即尚未存在)。唯一在“那里”的是“这里”,即现在。由此,我显然并不是说过去从未发生过,或者——希望——未来永远不会发生。但是,我们并不“拥有”过去或未来;我们只“拥有”现在。
这接近于Saint Augustine——另一个非洲人!——对时间的考虑。 在他看来,谈论三个分开的时间(过去、现在、未来)实际上是不正确的。他更喜欢谈论已经发生的事情的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的现在,以及仍然必须发生的事情的现在。
用他自己的话说:
也许可以正确地说,存在三个时间:过去事物的当下时间;当下事物的当下时间;未来事物的当下时间。因为,这三者确实以某种方式共存于灵魂之中,否则我无法看到它们。过去的时间是记忆;过去事物的当下时间是记忆;当下事物的当下时间是直接体验;未来事物的当下时间是期望。
时间就是诸事件(过去、当下、未来)之间的联系,就像在“现在”中所体验的那样——但是,这个“现在”也不应该以传统(数学)方式被理解为在时间的线性展开中的一个点。“现在”有了新的含义,至少在非洲人看来是这样。如果我们遵循圣奥古斯丁的论点,我们拥有的所有过去都是记忆、纪念碑、遗址、录音等,但是,我们只能在现在,在当下通达它们。
我们对未来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诸如预测、期望、希望之类的东西,但是,同样,我们只能在现在,在当下通达它们。这种“通达”代表了一种头脑和想象中的“时间旅行”,一种总是发生在“现在”的“时间旅行”。
就像真实的概念一样流行的(例如物理上的)“时间旅行”——可能是穿越到过去或未来——是不可能完成的,至少现在还不能!我们(总是)在现在的现在。过去的东西可以通过在当下的记忆手段变得可通达,而且,未来将会发生的的东西也可以通过在当下的希望手段(当下被称之为观察和解释)变得可通达。就本文的主题而言,这种观察和解释的过程也可以称为:布道。
翻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