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始终被带到其自身意义的纯粹表达中的缄默的经验


《对德·韦亨斯的评论》

梅洛-庞蒂
刘淇 译

原文:CAHIERS DE ROY AUMONT


梅洛-庞蒂:听了Alphonse Marie Adolphe De Waelhens先生的讲话,我想简单地分享一下我的一些想法。他的介绍非常乐观,也就是说,在我看来,他向我们展示了胡塞尔的立场,这是一个令人满意的立场,通过它我们可以摆脱著名的传统困境。例如,在他看来,胡塞尔的哲学——按照他的术语所做的定义——超越了知识问题(dépasse le problème de la connaissance);尤其是,关于这个问题的一种一般的解决方案,即唯心主义,将是不可能的。

而且,为了积极阐述胡塞尔的态度,例如与唯心主义相对,M. de Waelhens说:

简而言之,还原(la Réduction)没有让我们丢失任何东西,没有任何东西变成了内部,与世界的单纯接触变成了间接的话语——但是,说反思将这种接触转化为间接的话语,如果你愿意的话,把它放在引号里,并不意味着它严重地或深彻地改变了它,所以一切都被保留(tout est gardé),没有丢失任何东西,一切都很好。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这就是德·韦亨斯先生所说的。现在,我承认,就我而言,这些可能只是细微的差别——但是,最终,在我看来,在胡塞尔那里有趣的和持久的东西并不是这种有点安静的立场。在我看来,持久的、有趣的、富有成效的、至今仍然存在的东西,是胡塞尔本人正确地强调了自然态度(l’attitude naturelle)与反思的结果(les résultats de la réflexion)之间的张力的地方。

例如,在《笛卡尔式的沉思》中,他说了这句话,就我而言,这句话一直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他或多或少说了我从记忆中引用的这句话:“这是始终被带到其自身意义的纯粹表达中的缄默的经验(C’est l’expérience muette encore qu’il s’agit d’amener à l’expression pure de son propre sens)”。

《沉思》:“这种开端是一种纯粹的经验,也可以说是一种哑默的(stumm)经验,这种经验只有在这时才可以纯粹地表达出它所特有的意义”。

好吧,通过以这种方式确定现象学的任务,很明显,他将其确定为一项困难的、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缄默的经验仍然必须被用来表达它自己的意义(l’expérience muette encore, il s’agit de l’amener à exprimer son propre sens)。

在万物的寂静与哲学的言说之间;因此,这里标示的不是一种约定或既定的和谐,而是一种困难和张力。同样,德·韦亨斯先生刚才说:“还原超越了这种事实性(la facticité)和普遍性(l’universalité)的两难困境”,这无疑是胡塞尔的用意所在。

但是,就我而言,我承认我更愿意坚持胡塞尔再次指出“困难”的段落。毕竟,是胡塞尔说不存在首先不是本质还原的超越论还原(il n’y avait pas de Réduction transcendantale qui ne fût pas d’abord une réduction éidétique)。

然后,根据任何还原首先是本质的这一事实(du fait que toute réduction est d’abord éidétique),难道不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对实际经验的思考永远不可能是充分的,因为在本质(eidos)和实际经验之间总是存在着恰恰使反思的或哲学的思想变得清晰的间距(distance)。

最后,胡塞尔自己设想了一种理想,他有时会瞥见它,同时宣称它是不可实现的,即一种不通过本质(eidos)而实现的还原的想法(l’idée d’une réduction qui ne passerait pas par l’eidos);这使得意识的超绝生活(la vie transcendantale de la conscience)达到了一定程度的完美的清晰,而无需通过本质(eidos)。

这里再次指出的是困难而不是欣快(euphorique)的解决方案。欣快的不利之处在于,在这种情况下,欣快将我们带回到,我想说,前胡塞尔的立场,回到一种先验唯心主义——不仅在胡塞尔的意义上,而且几乎是在康德的意义上——的哲学。但是,在我看来,胡塞尔的优点在于指出了其他事物的起点。

最后,在一般情况下,还原——我们现在将其称为易于实践的东西——在任何情况下都是我们知道它是什么的东西吗?还原不是一直被胡塞尔作为一种悖论和一种谜提出来吗?在二十五年里,他不间断地思考的事实似乎说明,被还原的意识(la conscience réduite)的状况并不是一种很清晰的状况,而且不容易表述。

我们能否把自己安置在被还原的意识的态度上,我们能安于此吗?在我看来,胡塞尔文本中的许多事情都表明这对他来说是个问题。这不仅仅是一个事实难题,更是一个法律问题。非反思对反思的这种抗拒从何而来?这种抗拒,人们不能简单地将其视为一种无名的逆境,它是一种体验的参照,这种体验不是被还原的意识的体验,它本身就具有价值和真理,因此也应该予以考虑。

因此,在最经典的《观念I》的文本中,胡塞尔,正如他在《观念II》的其他地方所做的那样,宣称一个人不能立即在被还原的意识的态度(l’attitude de la conscience réduite)安定。证明这一点的,是他提出的第一个现象学考虑,他向我们宣称,他是以自然的态度提出的这个考虑的。这是一种典型的节奏,在《观念I》中出现,在《观念II》中再次出现。

胡塞尔在《观念II》中详细地谈到了物和自然,在一百页之后,他突然说:

是的,一切都很好,但这是自然的态度,到目前为止我已经谈到了在自然态度中的物。有必要达到纯粹内在的态度。

胡塞尔是否在自然的态度开始说话,以便每个人都能理解——我不这么认为。这意味着超越论的态度不是一种可以站立或安定下来的态度。这是意识成长的历史进程的结束。

因此,严格来说,这不是一个可以找到解决方案的立场。在说出这些话时,我同意德·韦亨斯先生的结论——我只想说,在我看来,我更同意他的结论而不是他的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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