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体是一个物象
一、对于表象的物象选择——身体的角色
一.物象的定义
柏格森要求我们站在实在论与观念论的争论之外，暂时抛弃关于物质和精神的种种理论，从而得出“我在此(Me voici)面对的就是物象(dimages)”这一结论。
对物象的知觉与我的感官相关，“当我敞开我的感官，物象就被知觉到了(perçues)；而当我封闭这些感官，物象就不再被知觉（inaperçues)”。
关于“image”的含义，法兰西学术院的定义为“A.对某个存在或事物的某种在视觉上可感的表现或者复制；B.精神上的再现(representation)”（参见王礼平老师博士论文），
第一种可以归为科学主义或唯物论的立场；第二种可以归为观念论的立场。但柏格森讲的“物象”与这两种含义均不相符，“这个image，我们理解为是这样一种存在：它大于唯心论者(idealiste)指称的表象(representation)，但是却又小于实在论者((realiste)指称的物体((chose)，它是一种介于‘物体’和‘表象’之间的东西”（序言）。
之所以说这一物象大于“表象”，是因为这一物象同时也具备了“物体”的特性；之所以说它小于“物体”，是因为这一物象并不包含“物体”所具有的全部现实性。这些物象依照自然的恒常法则而相互作用，这一法则使得我们能够预见物象的变化。
《柏格森辞典》
关于物象的定义为：物象是物质宇宙的潜在部分，其中知觉选择其表象的对象。Les images sont donc les parties virtuelles de l’univers matériel, parmi lesquelles la perception sélectionnera les objets de sa représentation.
二.一个特殊物象
但是存在一个特殊的物象，即“我的身体”（cest mon corps），“我不仅能够通过知觉(par des perceptions)把握它，我还能够通过情感(par des affections)把握它”。
情感标志着一种决断，即包含着一种尚未执行的运动倾向，其产生的条件“总是介于(viennent toujours s’intercaler)我受到的（je reçois du dehors)外部触发(des ébranlements)和我将要实施的运动(des mouvements que je vais exécuter)之间”；意识则是情感中的一个角色，“它以其自身的在场做出回应(elle répond qu`elle assiste en effet)”，这一回应可能采取情感式感觉（de sentiment）的方式也可能采取纯粹感觉（de sensation）的方式。
因此，柏格森想要知道的就是在“我将其称之为宇宙的物象的集合（ensemble d’images）中”，究竟如何产生了新的东西？如果这一新的东西是由我的身体这一特殊物象所提供了，又是如何提供的？
三.我的身体
柏格森接下来的工作就是讨论“我的身体”这一特殊物象的结构。通过对输入运动和输出运动的考察，即心理学家和物理学家所认为的“能够激发（provoquer）整个身体或部分身体的移动（le déplacement）”的神经运动和“产生（font naître）了对外部世界的表象（la représentation）”的神经运动的考察，柏格森认为他们混淆了这一点，即传入神经、神经以及由感觉神经所传输的刺激均是物象，因而也是物质世界的一部分，它们并不能够成为构成宇宙这一物象的条件。
但是有一个特殊的图像，即我的身体，“在一定程度（mesure）内我的身体似乎能够选择（choisir）反射（rendre）它所接收的东西的方式（la manière）”，正是这一选择性使其成为运动的中心。但这一物象并不参与表象的构成或者说它并不构成表象。
因此，在这一物质世界中，我的身体占据了一个特权地位，其他物象“显现于这些物象朝向/转向（tournent）我的身体的那一面（sur la face）”。而在我的身体和其他物象之间存在着一些距离，这些距离标志着我能够对这些物象采取的行动的不确定范围。
四.切断输入神经——知觉消失、知觉的定义
接下来的部分，柏格森通过切断“输入神经”的例子，表明这一切除虽并未影响正常的心智运行，但使得我的身体无法从周围对象中获得为了作用于它们而实施的行动的性质和数量。
在此，消失的是知觉。知觉并不是中枢神经的对外投射，也不是大脑的功能和状态，更不是对事物的复制或表象，与其说这样的知觉使我们建立起与物质世界的联系，不如说这样的知觉使我们丧失了与物质世界的联系，“对物质的知觉同样也是（与物质相同的）物象，这一物象涉及一个确定的物象，即我的身体的可能动作（l’action possible）”，即知觉也是一个物象，是一个与我的身体相关联的物象。
这是柏格森对于知觉的简单定义。而传统知觉的错误在于，“我对自己所表象（me représente）的并不是其他东西，只不过是大脑实体（la substance cérébrale）的分子运动”，然而事实是宇宙“这一物象无限地超出了（déborde infinimentcelle）大脑的颤动（des vibrations cérébra）”。
大脑与宇宙之间并不存在性质差异，而只有程度的差异。
五.同一个物象如何同时属于两个系统？内在性与外在性的重新定义。
因此，存在着两个系统，即我对宇宙的知觉和宇宙本身，在前者中所有物象都根据一个特殊物象（我的身体）来调整自身，在后者中，物象则遵循因果律。问题在于“同一个物象如何能够同时属于这两个系统”？（D’où vient que les mêmes images peuvent entrer à la fois dans deux systèmes différents）。
在柏格森看来，每一个物象都在某个物象之中，而在其他物象之外，同时“内在性与外在性”仅是物象之间的关系，宇宙与我们思想的区分并不是外在性与内在性的区分。
因此，有一个公认的前提就是“同一个物象能够同时属于科学的系统与意识的系统”，而传统哲学的错误，即唯物论的错误就在于试图从科学系统中找到意识系统的起源，观念论的错误就在于从意识系统中找到科学系统的起源。
二者无法探求成功的根源就在于要么将知觉假定为偶然现象，要么成为意识与事物之间前定和谐。
五.知觉指向行动还是认知？行动。
神经系统的功能——不是产生表象，而是接受刺激，提供运动器官
它们二者有一个基础的假设，即知觉指向纯粹思辨。
通过对单细胞生物和脊椎生物的考察，柏格森得出C’est dire que le système nerveux n’a rien d’un appareil qui servirait à fabriquer ou même à préparer des représentations. Il a pour fonction de recevoir des excitations, de monter des appareils moteurs, et de présenter le plus grand nombre possible de ces appareils à une excitation donnée. “神经系统绝不可能服务于表象，甚至是准备”，其功能只是接收刺激，提供动力器官，以及向一个被给予的刺激提供尽可能多的器官。从而，ne faut-il pas penser que la perception, dont le progrès se règle sur le sien, est tout entière orientée, elle aussi, vers l’action, non vers la connaissance pure ?“知觉同样也全部指向行动，而非纯粹认知”。
六.知觉的任务——划定行动范围
通过对生物刺激——反应的延时性的研究，柏格森认为有一条定律是显而易见的，即“la perception dispose de l’espace dans l’exacte proportion où l’action dispose du temps”知觉把握着空间，而行动则把握着时间。
知觉的任务就在于为可能做出的不确定性的行动划定明确的范围。
七.知觉的形式——为何知觉要采取有意识的形式？
因为识别力。记忆的在场，对纯粹直觉和复杂知觉的区分。
但是问题在于为何知觉要采取“有意识的知觉”这一形式？这样不是更容易使人们认为“知觉产生于大脑内部运作”的印象吗？
柏格森认为“不存在一种没有渗透着记忆的知觉”，“il n’y a pas de perception qui ne soit imprégnée de souvenirs”。
以往知觉凭借其方便性和快捷性总是取代着当前知觉，当前知觉仅是唤起以往知觉的一个符号。（后面会对此做一些修正）以往哲学的错误就在于将这一被记忆增加或减少的知觉当作唯一可能的知觉。
是否可能存在另一种形式的知觉，即纯粹知觉？答案是确定的。因为，知觉（无论其多么短暂）总是占据一定的绵延，记忆则使其扩展为更长的片段。
柏格森所要做的就是暂时忽视被记忆延长的复杂知觉，而是着眼于一种纯粹知觉（即放弃全部记忆的干预）。
八、物象的呈现指什么，对物象的表象指什么，二者的区别，以及与知觉的关系
在柏格森看来，物象的呈现与其表象之间存在距离（可能呈现而未被表象），这一距离可用于衡量物质本身与我们对其有意识的知觉之间的距离。如果我们假设表象多于呈现，我们就会因为找不到一个增添某种东西的原因而再次陷入谜团；一旦我们假设呈现多于现象，即呈现必须放弃自身的一些东西，从而才能够成为表象，它所放弃的正是它与其他物象之间的关联。
即为了将一个物象转换为表象，就必须将它从周围物象中剥离出来。因此，可以说它的纯粹呈现就是那些被消除了的东西，而剩余的被分离出来的部分，就成为了“知觉”。
而物质的真实性在于其整体性及其行动的完整性。而知觉之所以采取这样一种形式，即“有意识的知觉”，是因为在知觉中不可避免地存在着某种主动的东西，即“识别力”（le discernement）
九、不确定性区域、不确定距离究竟指什么
将知觉视为照相机的成像过程使得传统哲学陷入困难，这一假设忽视了前文所述的“不确定性区域”的作用，即“让真实的行动通过，并将虚拟行动保留下来”。elles font seulement que l’action réelle passe et que l’action virtuelle demeure。
十、传统哲学对外部知觉的研究、知觉的功能是唯一的出发点、知觉是如何被限制的——身体可能做出行动的范围
在研究外部知觉之前，我们先看传统哲学是如何对此加以研究的。在他们看来，任何对知觉的哲学研究都必须至少假设“物质世界存在的可能性”，即必须要承认对所有事物的事实上的知觉。
其错误就在于从这一可能性的物质团块出发，通过各种分割，得到了一个全新的但是与其出发点完全相异的“表象”。但他们的最初目的却是使二者相符。
在此，他们必须解释“那些从支撑它们的物质中分离出来的性质如何能够重新回到物质上”？即，我们该如何设想物质与其表象之间的关系，以及物质与思想之间的关系？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重新回到那个别无选择的出发点，即知觉。
其功能在于使外部物象到达感觉器官，使神经产生变化，并将其影响输送至大脑，从而运动经过大脑实体而成为自愿的行动。在此，我们能做的不是追溯知觉的来龙去脉，而是对其加以界定，即知觉是如何被限制的？ce n’est pas comment la perception naît, mais comment elle se limite,即，我们如何理解知觉的范围？在理论上，知觉并没有限制（限度）；而在现实中，它将自身限定在它所指明的允许你称之为你的身体的那个特殊物象做出行动的不确定性程度之中。即知觉跟随身体运动的不确定性，并为自身划定扩展的范围。但是这并不表示知觉来自大脑内部的运动。简而言之，有意识的知觉并不是大脑运动的函数，它们二者共同构成不确定性的函数。
十一、光的颤动、不确定区域的定位——感觉运动的途中，知觉的定位——在对象中
柏格森紧接着举了由P点发出的光线阿a、b和c的例子，以表明在光和运动之间并不存在本质的差异。而通过考察从p点发出的光的颤动，这一颤动有时被视觉输送到运动机构，有时则保留了下来，这一不确定性象征了意志的不确定性。
因此，如果我们想要给不确定的区域定位，那它就只能处于“感觉——运动”的途中。这一区域无法为实验所证实，它不属于神经元素。
知觉的真正过程并不是印象跟随神经元素旅行，从而形成了物象，而是在p点中，物象形成了，并且被知觉到了。
关于这一点，柏格森在致雷夏拉斯的信中也提到了（1897）。即传统哲学认为“P的影像是由P点之外的一种意识所构成的，然后再投射在P上”。而只有在“我只有移动位置才能触及p”的意义上，才能说我位于P之外。
但是在柏格森看来，我们现实地处于知觉延伸的每一处。而触觉之所以具有强势地位，就在于将我们的行动限制在我们的触觉可及的范围内。我们的知觉则首先存在于物象的总体中。
在他看来“事实上，构造我的身体的物质，与构造其他物体的物质相类似；而且，我的意识与我的身体的联系，不比与其他物体的联系更进一步；这种意识开始于它与所见到的或者能够见到的总体性相吻合(至少部分如此)。”
而柏格森在此没有处理的一个问题就是，“我有意地将潜在的感知的扩展问题悬置起来。实际上，在记忆这种现象中，我完全有理由肯定：我们所回忆起来的东西是从过去的总体状态中挑选出来的，它们本来是以无意识的形式保存着。”
他在此也认为“我们的实际知觉是一种选择，正像我们不可能设想宇宙会停留在我们的实际知觉的水平上一样；它们也证明，我们所潜在地知觉的事物，要比物质性的、实际的知觉多得多”。
此处的例子，则是为贝克莱，莱布尼茨等人争论不休的问题，即那些低于我们听觉功能的频率的声音的实在性问题。
十二、关于知觉的基本立场，记忆的作用，神经系统的功能，知觉的二次定义
因此，我们的基本立场就是：我们在对象之中而非在我们之中知觉到了对象本身。哲学家们之所以否定这一立场就在于这样一个问题，即“为何删除被知觉的对象，但保留这一内部过程，而对象的物象依然存在”？之所以存在并不是因为内部过程产生了物象，而在于记忆始终发挥着作用。
在柏格森看来，知觉一旦产生，记忆也随之被唤起，并不存在一个没有对象的物象（肖翻译错误）；而我们的神经系统，介于能够影响我的身体的对象和我能够影响的对象之间，它并不是知觉的生产者，而仅是一个执行者，即利用感觉神经传输而来的颤动，并将其转换为实际的行为（虚拟的或现实的），即输出、送回和限制着运动。这一执行者由从外周神经到中枢神经，再从中枢神经到外周神经的无数通道组成，每一个通道都与外部世界的空间点相关并且引起我的注意，而每个通道都会向我的运动行为提出一些基本问题，这些基本问题则被称之为知觉。
对这些通道的切断，首先使得知觉丧失其识别力，从而知觉与物象相区分。
十三、知觉来自运动活动而非感官颤动——婴儿心理学，内在与外在的区分——整体与部分的差异
下一部分，柏格森力图证明，知觉并不是来自感官的颤动，而是来自运动的活动。运动活动与知觉过程直接相关。
通过对婴儿心理学的研究，柏格森指出内在与外在的区别仅是整体与部分的差异。关于一个外部世界的假设仅仅人为的构建。在此，形而上学的谬误在于混淆了未扩展的知觉和同质性的空间，心理学的谬误则是混淆了纯粹知觉与记忆。
十四、传统心理学和哲学混淆知觉和记忆的三个事实依据
柏格森提出了以下事实：
一.我们的感觉需要教育。
其目的不是让它们与外部对象相适应，而是让它们彼此适应。我的感官在同一对象上所知觉到的每一种性质，都代表着我的行为的一种特定指向。但是这些知觉的集合并不构成一个物象（因为它们是从一个物象中抽取来的）。而教育则是弥合它们各自所代表的实际需求之间的间距，即恢复被我的身体的需求所打破的连续性。但是那些在事物被观察不同感觉的材料能够通过间距的缩减而重新汇合起来吗？如果我们假定“未扩展的视觉感觉与未扩展的触觉感觉以及其他未扩展的感觉的联合，就能够产生物质对象的观念”des sensations inextensives de la vue se composeront avec des sensations inextensives du toucher et des autres sens pour donner, par leur synthèse, l’idée d’un objet matériel。那么，我们就既不能解释这些感觉如何能够得到扩展，也不能解释这些感觉如何能够获得联合，更不能解释所构成的这一观念究竟在何种程度上与真正的物质对象相符，实际上，我们取消了物质对象；
可能的解决办法是：如果我们假定可感性质之间存在一种连续性，我们就既不用使得知觉与情感和记忆相分离，也不用将知觉仅仅当作主观和相对的。
二.神经的特殊能量。
科学家认为我们的知觉分为两个明显分离的部分，一部分是空间中的同质运动，一部分是意识中的未扩展的感觉d’un côté les mouvements homogènes dans l’espace, de l’autre les sensations inextensives dans la conscience。柏格森则认为这一点仅适用于听觉系统。柏格森所要指出的是，这里所谓的感觉并不是那些我们知觉到的、存在于我们身体之外的物象，而是存在于我们身体内的一种情感。les sensations dont on parle ici ne sont pas des images perçues par nous hors de notre corps, mais plutôt des affections localisées dans notre corps même。因此，接下来的任务就是考察情感的性质。
三.占据着空间的表象能够进入不具有扩展性的情感l’état représentatif, qui occupe de l’espace à l’état affectif qui paraît inétendu。
在实在论者和观念论者看来，外部知觉的本质就是将情感投射到外部空间。后者看到了主观状态与不具扩展性的情感状态的结合；前者则看到这一结合背后还有一个与其相关的独立实在。
而柏格森所要做的首先是将扩展性给予感觉，其次是将独立性给予感觉。情感本质上与我的个性相关，它通过失去其强度，从而获得了延展性。因此，这里的困难就是情感如何能够通过减弱其强度而成为表象，以及知觉如何能够通过增强其强度而成为情感？这一转变究竟发生于哪个瞬间？
十五、对痛苦的考察
为解决这一困难，我们需要首先承认一个假设，即情感必须在一个给定的瞬间由物象所激发。通过对“痛苦”的考察，柏格森认为痛苦在本质上意味着一种注定无效的努力。因为任何痛苦都是局部的，而有机体只能做出整体的运动。相对于有机体面临的危险，痛苦只是一小部分。因此，这个激发情感的瞬间，即当有机体的有关部分排斥刺激而非接收刺激的时候。因此，在情感和知觉之间，并不是一种程度上的差异，而是一种性质差异——知觉衡量着有机体的身体作出反应的能力，情感则衡量着有机体吸收的能力。
十六、简单总结：知觉、间隔、可能行动、真实行动、身体、其他对象、身体表面
现在，我们来做一些总结。知觉，标志着我们对事物可能施加的行动或者说事物可能对我们施加的行动。而身体的反应能力越大（神经系统越复杂），则知觉的覆盖范围越广。
因此，我们对不同于我们的身体对象的知觉与我们的身体之间的间隔，仅仅表示的是我们可能采取或虚拟的行动，这一间隔越是缩小，虚拟行动就越是趋向于真实行动。当这一间隔缩减为0时，即当我们的身体成为被知觉的对象时，就不存在虚拟行动，而只有真实行动。
这一真实行动的标志则是情感。因此，我们的情感性感觉与知觉的差异，就是真实行动与虚拟行动的差异。同时，虚拟行动涉及的是不同于我们的身体的其他对象，真实行动涉及的则仅仅是我们的身体。因此，身体表面就是情感性感觉的空间与知觉的空间唯一交叉部分。
十七、知觉与情感
即，我的知觉在我身体之外，而我的情感在我身体之内。外部对象存在于我知觉到它们的地方，而不是存在于我们的身体之内。
因此，当我们说某个物象在我们之外，指的是这一物象外在于我们的身体；当我们说某个物象在我们之内，指的是这一物象在我们身体之内。因此，对身体的取消，实际上是取消了情感而非取消了外部物象。
关于这一点，德勒兹在《柏格森主义》里面同样提到。在他看来，“柏格森由此得出著名的论断：我们在事物所在的地方感知到它，把我们一下子置入物质之中的感知是无个性的，并且和被感知的对象相吻合”。
十八、对纯粹知觉理论的纠正
由此，我们必须纠正关于纯粹知觉的理论——并不存在不包含情感的知觉，知觉是由不纯粹性融合而成的。因此，心理学的根本错误就在于将知觉视作不具有扩展性的感觉的集合。
为了澄清这一点，柏格森着手考察了情感性感觉在身体上的定位问题。我们是否（如同心理学家所做的）必须否认情感性感觉具备扩展性，以及必须将情感体验翻译为视觉、触觉和肌肉的感受，从而像他们一样永远无法理解为何“不具扩展性的感觉拥有了扩展性”？
我们所做的恰恰相反，即从被知觉物象的整体出发。在此，我的知觉存在于物象的集合中，然后逐渐限制自身，将我的身体这一特殊物象作为一个中心，这一中心的功能在于感受情感和实施行动。
这一特殊物象一方面占据着表象的中心，其他物象在其周围排列开来；另一方面我们还可以通过情感从内部把握它。这一物象既是情感的源头，也是行动的源头，它是我的宇宙的中心，也是我的个性的物质基础。
十九、感觉如何获得延展性？
通过与流行心理学的对照，尤其是对两个视网膜的联结问题的分析，柏格森认为以心理学的立场，我们并不能够获得感觉的延展性，同时还预设了一种客观秩序。而一旦转向行动的立场，我们自身立即就被置于众多具有延展性的物象之中，从而两个视网膜的联结问题就被取消了，因为视网膜仅仅接收刺激，这些刺激自然而然地被转变为行动。
而我们的知觉则衡量着这一行动的力度以及行动的不确定性。因此，纯粹知觉就是事物的一部分；而情感性的感觉，则是一种注定要变形的物象。（这即是柏格森关于外部知觉的理论）
二十、对瞬间知觉的修正
起初，我们认为瞬间知觉是唤起以往记忆的一个符号。但是这里存在一个错误。即忽略了外在性本身。我们必须看到纯粹知觉与记忆在性质上的差异。对二者的混淆会从根本上败坏记忆理论。将记忆视为减弱的知觉或将知觉当作增强的记忆，从根本上抹掉了过去与现在的差异。唯物论者和唯心论者共同继承了这一混淆，将知觉视为“真实幻觉”，前者认为这些状态构成了真实，唯心论者则认为这些状态是为了与真实相符。
二十一、知觉的现实性——行动性，直觉的引入
这一混淆忽视了根本性的一点，即知觉的现实性在于其行动性。一旦将知觉与行动相分离，知觉将变得毫无用处（他们却认为仍然有用）。
因此，我们需要为知觉恢复其真正的特性，即它深深地扎根于原初行动之中。事物的真实性不是被构成的，而是活生生的。而恢复这一特征的唯一方式，则是直觉。
二十二、如何说明纯粹知觉
纯粹知觉总是占据着一定深度的绵延，它们在这一绵延中扩展着自身。因此，有关主观和客观的问题以及二者联系的问题，只能通过时间的术语来说明，而不是空间的术语。
柏格森在此对纯粹知觉的结论就是，在物质中存在某种大于实际提供的东西，对物质的知觉和物质本身之间仅是部分与整体的关系，而非性质差异。而我们的神经系统的角色就不是产生关于这一物质的表象，而是接收、保留和传送运动。
而各种形式的唯物论的精髓则在于假定物质是创造意识的初级材料（即肯定感觉性质的完全相对性）。（德谟克利特曾对此做出精确阐述）。
而唯灵论的精髓则是将物质赋予知觉的那些性质剥夺掉，将物质视为神秘的实体。
而柏格森的态度是：物质与其显现的一摸一样ce serait d’établir que la matière est absolument comme elle paraît être。
问题：现在的问题在于表明记忆为何能够在身体上显现出特定的面貌，为何身体的损害会影响记忆？
结论一：大脑是行动的工具，而非表象的工具；
结论二：在知觉中存在一种记忆中完全不存在的东西，即凭借直觉来把握的真实。
当梅洛庞蒂在《诞生着的柏格森》里面说“低估《物质与记忆》中给出的对被知觉的存在的令人惊讶的描述的重要性，人们完全使柏格森走了样”，他希望我们看到柏格森找到了世界的前苏格拉底的和前人类的意义；以及当他在就职演讲中说到柏格森式的融合时，这一融合“并非确切地意指哲学家消失或融入到存在之中。应该说的毋宁是他是否体验到了他为存在所超越”，他“不再需要走出自身以达到事物本身：他内在地为种种事物所刺激和纠缠”。“知觉教导给我们的是与存在纠缠不清的关系”
需要进一步思考的问题：
一、如何才能够接纳“物质是物象的集合”这一根本性前提？
二、毛凌诺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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